【贵专业】少年毛石头城访经录/二

第二回 平沙兄一曲断愁肠 少年毛梦碎御书房

少年毛起了个大早,见同屋的二人还作死尸状趴在榻上,鼾声仿佛高低二声部一应一和。叹一口气,披衣出门。

清晨的书院里笼罩,看似空旷,走出五步十步就能看到练功耍剑的各路神人。惊险的躲过一个长发书生抛过来的长枪,少年毛溜到舍馆后的山坡上去。书院依山而建,这无名之山就潦草被称为后山,怪谈层出不穷,不可尽信。

后山的草很长,沉沉的露水沾湿了裤脚。少年毛艰难地走着,不时有蛇从脚边窸窸窣窣的折过。远处传来隐约的琴声,声甚凄切,少年毛不觉为之一抖。少年毛是如此之被琴声所感染,周身抖得剧烈,这样明显的气流振动让弹琴的男子不禁蹙眉抬头。

男子抬头,带着被打扰后不悦的神色。

少年毛忙不迭的道歉,“小生为师兄的琴声所吸引,忘却了礼数,如有叨扰,还请师兄包涵。”

男子开口,声音是意料外的细软,“我怎么没在书院里见过你。”

“我昨日刚到书院,很多事情还请师兄指点。”

“叫我平沙师兄就好。指点什么的,高抬了。”

那是少年毛第一次见到平沙师兄。那天清晨,平沙师兄穿一件金线绣着龙凤的鲜红肚兜,抗着寒气又披一件尼泊尔绛紫色粗布褂子。一股恬然无争的气息从周身散发,穿透雾气。

少年毛央他再弹一首曲子,平沙师兄欣然抬手。

时间久远,忘记了曲子的名字。却记得第一个音符裂帛一般在空气里绽开时,自己心尖那细小的颤抖。

向平沙师兄学弹琴,那就是后话了。


转回舍馆时,同屋的两个人刚从床上坐。慢条斯理的把笔墨纸砚整理进布袋里,边看着他们手忙脚乱的穿衣,一种优越感就这样油然而生。

早饭虽然短暂,但规矩一点不能减省。意识到自己昨天无心选择的位置就此成为今后三年乃至更多日子里固定的座次,他看一样旁边埋头进食的胖子,心里哀号一声,可以预见的是他将愈发清瘦下去了。

啜了碗豆浆就放下了其实从未拿起来的筷子。“啜”是他极推崇的动词,幼时国师小云先生回访江南故居,自己也被牵着手挤进了围观的人群。透过大腿小腿,他看到小云先生端坐在祠堂中和县里的乡绅名流淡然交谈,雪白的胡须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瞎了我怎么会打出来这么一句话……。小云先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那时还叫小背心儿的少年毛登时就被一种其场所震慑,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无比粗俗,说话的声音总是太大,走路的步子总是显得轻浮,手放在哪儿哪儿都不合适。

第二天在报纸上,他认识了那个对自己来说至关总要的动词,“啜”。从此他不单啜茶,还活学活用的学会了啜酸梅汤、啜汤、啜粥、啜面条、啜馄饨。成名之后有人问起他为什么从来不吃米饭,那时已是中年毛的他抚一下袖口说:“米饭,是一种粗鄙的食物。【我六岁时啜米饭差点被噎死的事情才不会告诉你们呢哼……”

谢姓胖子含着油饼问了他一句什么,被过大的咀嚼和吞咽声盖过。少年毛“嚯”的站起来,隔着几重人,他看到第一桌也有人起身,隔着热豆浆的缭绕白气他隐约能认出那是山南师兄,少年毛为如此有默契的相遇所欣喜。山南师兄回首望向他,似乎也有些惊讶。微微一笑,算作认识了。


虽在一起已经吃过两顿饭,但在课堂上少年毛才第一次打量起自己的同窗们来。除去和自己同屋的两个壮汉,其他人都还皮囊上像个书生。

第一排的长桌,端坐在左端的少女,肌肤如雪,长发似缎。她的衣着若今若古,面色若冷,背影若动若静。裙摆上的荷叶和游鱼似乎会动,游出了少年毛的视线。那少女似乎察觉到了少年毛的注视,转过头来撇他一眼,那目光如一把剑从他的左心房穿透到右心室,如数九寒天般令他战栗。少女看到少年毛腋下夹的《神奇秘譜》【靠老子为了找本书大半夜进他人人主页,这个必须用繁体……脸色忽然一转,笑吟吟的问起他名姓。少年毛被搞得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出于礼貌不冷也不热的客套了两句。得知这位少女名叫寒杨。


把右边空间填满的是个看起来很健气的背影,那是听闻那是他的同乡。虽然对故乡没有太深刻的感情,但还是主动走上前去,一张满满的脸,头顶像个问号的刘海让少年毛顾不得的涵养想要发笑。同乡虽是坐着矮他半截,却还能够以睥睨的目光上下打量他一番,才允诺一般的点了点头,开口。

“你会踢足球么。”这是同乡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原来同乡是书院蹴鞠队的队长,哪怕小小一方书院里的足球人口不超过五枚。

这个看起来倨傲的少年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纸劫。


后面鸡零狗碎挤作一团的几个女子早已用赤裸裸的好奇目光打量他许久,还不是咬耳朵交换着什么,发出刺耳的笑声。那种被算计的感觉让少年毛很讨厌,他决定不与这些人交换名姓。扭脸去坐在同屋的两个汉子旁边,摆放好纸笔,等待先生进来。

可麻烦从来都是自己找上门的。那群人嘀咕推搡,终于选出一个代表来走过来。少年毛看着面前这个威武雄壮的妹子,只能不停吸气提醒自己“冷静克制”。那妹子未语先笑,“嘿嘿嘿”的让他后颈发凉。

“我是春申君,认识一下吧。”大方的伸出手来。

这是哪里的礼节,少年毛虽不解,也只得模仿她伸出手来。却在两手交握的那一瞬间骇得厉害。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是在这样端庄的场合,做出此等污秽的事情来。少年毛猛地把手抽回,怨恨的看着这个叫“春申君”的坏人。

“怎么了?这是西洋的握手礼,国家要富强就得依靠民主和科学。”春申君满不在乎的甩甩手,“你像他们一样叫我大春也行。你就是毛背心儿是吧,纸劫都告诉我们了……”


眼前春申君一张一合的嘴还在说着些什么少年毛完全听不见,只觉得眼前一片黑。“霉星,晦气!”他哀叹。

“哈哈哈来新同学了呀。”抬头,一个男子手持戒尺走了进来,袍子紧紧地裹在身上,看身形不像是江南人,那随手把玩戒尺时猎猎的风声叫人心生畏惧。

这便是刘师了吧。

刘师三步跨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震得少年毛萎顿了几分。“方道长都和我说过了!你这小身板怎么能禁得住寒窗十载啊!回去是男人就多吃点牦牛肉!”促狭的眨了眨眼睛朝他。角落里又爆发出细碎的笑声。虽然没听懂但是少年毛觉得牦牛肉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好!今天我们来讲诗经!”教室内哗啦啦的一篇翻书声。少年毛小心翼翼大捧出自己珍藏的绝版琉球印刷诗经,戴上白手套翻开那脆脆的书页,心满意足的叹息一声。清晨的阳光正好打在面颊上,柔软的像是恋人的轻抚。

这美好的意境却凶残的被打断,刘师洪亮的念着一段让他瞠目结舌的话,“掌柜的,做椅子、你家有个好女子,你不给我我不走,在你门前耍死狗。”

法克,这是什么?!少年毛目瞪口呆,环顾四周却发现同窗们都还镇定自若的做着笔记。

“记下来了吧?这就是‘兴’的第四个作用奠定了诗歌韵律和韵脚。不具有具体意义。”少年毛觉得自己穿越了。

双手颤抖着写下一排繁体字,少年毛不觉涕泗横流。随手拿来一张纸掩面。才发现那是他三个月前收到的栖霞书院宣传单。上面有方道长亲笔题写的广告词:这就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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